中 台 山 月 刊 299 期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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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門探微 |
文╱編輯部 圖╱法心 圭峰宗密禪師,大唐果州西充(今四川省西充縣)人,為華嚴宗第五祖、荷澤宗第五世,因居圭峰,世稱「圭峰禪師」、「圭山大師」。師生於唐德宗建中元年,俗姓何,出身富裕顯赫之家,幼時受儒家教育,通覽詩書,二十歲時開始聽習佛法經論,止葷茹素,親近禪門大德。 禪遇南宗 教逢圓覺 唐憲宗元和二年,師二十七歲,欲赴京師應貢舉考試,途經遂州大雲寺,聽道圓禪師說法,深有契會,於是毅然求請披剃,於道圓禪師座下受學禪宗心法。 一日,師隨眾僧至府吏任灌家應供,因尚未受大戒,故坐於末座。席間依次授經,師得《圓覺經》,展卷誦讀,才讀一二章便豁然大悟,身心踴躍歡喜。回寺後,將所悟之理秉告道圓禪師,道圓禪師聽後道:「此經諸佛授汝耳!汝當大弘圓頓之教。汝行矣,無滯一隅!」師恭敬奉命,於當年受具足戒後,向道圓禪師禮辭而去。 師初初遊方時,先拜謁道圓禪師的師父荊南惟忠禪師,得惟忠禪師印可勉勵:「傳教人也,當宣導於帝都。」後來到東都洛陽,又拜謁道圓禪師的同門師兄弟,奉國神照禪師,神照禪師亦印可師云:「菩薩人也,誰能識之?」 元和五年,師行腳至襄漢一帶,遇恢覺寺的靈峯闍黎,於病中將清涼澄觀大師所撰《華嚴經疏》授予師。師雖未曾聽習過《華嚴》,一覽此書就能通曉其義,欣然讚歎:「吾禪遇南宗,教逢圓覺,一言之下,心地開通;一軸之中,義天朗耀。今復得此大法,吾其幸哉!」即為大眾講說此書。 元和六年,師往洛陽禮祖塔,住止永穆寺,因四眾弟子殷勤祈請,師又再度宣講華嚴。當時有一位泰恭比丘,聞師說法後深受感動,竟斷臂以酬師恩。 同遊華藏 密契妙意 師於宣講期間,心中思慕華嚴疏主清涼國師,因未能親見,於是書寫一信,信中稟明對華嚴義理的領解及求法熱忱,遙敘門人之禮,並遣門徒玄珪、智輝馳奉清涼國師。清涼國師讀信後,讚歎有加,隨即批答云:「不面不傳,得旨繫表,意猶吾心,未之有也!非憑聖力,必藉宿因,輪王真子,可以為喻。儻得一面,印所懸解,復何加焉?」師獲得回函,十分歡喜,為眾宣講畢,即詣長安禮覲清涼國師,執弟子禮。 師晝夜隨侍清涼國師二年,親承教導,清涼國師對師深為印可,曾曰:「毗盧華藏,能從我游者,舍汝其誰歟!」之後數年間,師雖至諸寺講授經論,遇有疑問時,仍常藉由書信向清涼國師請益,往返不絕。 元和十一年春,師行至終南山智炬寺,誓不下山,並於此遍閱藏經三年,撰成《圓覺經科文》、《圓覺經纂要》二卷。後至長安,陸續撰成《金剛般若經纂要》、《金剛般若經疏鈔》、《唯識疏》。長慶元年,師退居鄠縣終南山草堂寺,不久又入寺南圭峰蘭若,起草《圓覺經疏》,並於南山豐德寺製《華嚴綸貫》、《四分律疏》。長慶三年冬初,完成圓覺經相關著述,包含《圓覺經大疏》、《圓覺經大疏釋義鈔》,隨後又註《圓覺經略疏》、《圓覺經略疏鈔》及《圓覺經道場修證儀》等。 開誘濟拔 化度朝野 太和二年,文宗詔師入內殿請問法要,賜紫方袍,並敕號「大德」,師之聲望盛極一時,朝野之士尊崇仰慕,歸信者甚多,著名朝臣文士如裴休、白居易、劉禹錫等皆與師相識交遊。然師無心戀棧權勢,不久即自請歸山。 劉禹錫有〈送宗密上人歸南山草堂寺因詣河南尹白侍郎〉詩云:「宿習修來得慧根,多聞第一卻忘言。自從七祖傳心印,不要三乘入便門。東泛滄江尋古蹟,西歸紫閣出塵喧。河南白尹大檀越,好把真經相對翻。」(詩中「河南尹白侍郎」即指白居易)白居易復作〈贈草堂宗密上人〉一詩,讚歎師之高德云:「吾師道與佛相應,念念無為法法能。口藏宣傳十二部,心臺照耀百千燈。盡離文字非中道,長住虛空是小乘。少有人知菩薩行,世間只是重高僧。」 宰相裴休與師交誼尤為深厚,不僅深入堂奧,更是法門外護。師之重要著作如《禪源諸詮集》、《原人論》、《圓覺經疏》、《註華嚴法界觀門》等,裴休皆為作序。裴休亦曾為師撰傳法碑,文中自云:「休與師於法為昆仲,於義為交友,於恩為善知識,於教為內外護。」道誼之深篤可見一斑。 禮部尚書溫造曾問師:「悟理息妄之人,不復結業,一期壽終之後,靈性何依?」師曰:「一切眾生,莫不具有覺性,靈明空寂,與佛無殊。但以無始劫來,未曾了悟,妄執身為我相,故生愛惡等情,隨情造業,隨業受報,生老病死,長劫輪迴。然身中覺性,未曾生死。……若能悟此性,即是法身,本自無生,何有依托?」師又開示用功之法云:「真理雖然頓達,妄情難以卒除,須常覺察,損之又損。但可以空寂為自體,勿認色身;以靈知為自心,勿認妄念。妄念若起,都不隨之。即臨命終時,業自不能繫。……偈曰:作有義事,是惺悟心;作無義事,是狂亂心。狂亂隨情念,臨終被業牽;惺悟不由情,臨終能轉業。」 調和諸宗 會教利生 師見當時佛教各宗多自立門戶,相互攻擊指責,所以力倡「禪教一致」,一方面辨析禪門諸宗師承源流,直指「達磨所傳,本無二法,後隨人變,故似殊途。扄之即俱非,會之即皆是」;一方面「以如來三種教義,印禪宗三種法門」,將教下、宗門和會融通。師所著《禪源諸詮集》,即具顯禪教一致之旨。師又提倡「和會儒道」,開啟儒、釋、道三教會通之開闊格局,對佛教在中國的發展有深遠影響。 師弘華嚴,兼揚禪風,畢生著疏甚豐,除為《華嚴》、《圓覺》註疏外,亦曾著《涅槃》、《起信》、《蘭盆》等經論疏鈔,並集禪門諸宗各家之言為《禪源諸詮集》,其書偈議論諸文如《原人論》等,對當時及後世學人皆深有啟發。 武宗會昌元年正月六日,師於興福院告誡門人:「令舁尸施鳥獸,焚其骨而散之,勿得悲慕以亂禪觀。每清明上山講道七日,其餘住持儀則當合律科,違者非吾弟子。」言訖,端坐入滅。正月二十二日,四眾奉師全身至圭峰,次日荼毗,得舍利數十粒,瑩白潤大,荼毗後,門人復含淚於煨燼中尋師舍利,皆得而歸,藏於石室。 師閱世六十二載,僧臘三十有四,門人弟子僧尼四眾得度脫者,凡數千人。裴休為師撰傳法碑,述師一生行誼,由衷讚詠云:「禪師之為道也,以知見為法門,以寂靜為正味,慈忍為甲冑,慧斷為劍矛,鎮撫邪雜,解釋縲籠。……皇皇於濟拔,汲汲於開誘,不以一行自高,不以一德自聳。人有皈依者,不俟請而往也;有求益者,不俟憤則啟矣。雖童幼不簡於應接,雖傲狠不怠於扣勵,真如來付囑之菩薩,眾生不請之良友!」大中元年,宣宗追諡「定慧禪師」,塔號「青蓮」。 |